第(2/3)页 他的嘶喊在空旷的暖阁里绝望回荡,却得不到任何回应。 只有陈安那双冰冷的眼睛,和袁彬纹丝不动、磐石般压制着他的身躯。 “聒噪。” 一声清冷的童音,不高,却如冰珠坠地,清晰地穿透了王振的嘶吼。 暖阁内侧通往寝殿的珠帘被一只小手拨开。 朱祁镇踱步而出。 他没有穿常服,只着一身素白寝衣,赤着脚踩在冰凉的金砖上,悄无声息。 那张粉雕玉琢的小脸上,此刻没有半分孩童应有的天真懵懂,也无一丝一毫的焦虑依赖。 只有一片深潭般的沉静,带着一种与年龄绝不相称的漠然。 他走到王振面前,居高临下地俯视着脚下这团涕泪横流、狼狈不堪的昔日权阉。 那双清澈的眸子,此刻深邃如渊,里面翻涌着王振完全无法理解的、冰冷刺骨的厌恶与……漠然。 小皇帝的出现让王振的挣扎和嘶吼如同被掐断的琴弦,骤然停止。 他猛地抬头,双眼死死盯住那抹小小的素白身影,如同见了鬼魅! “主……主子?”他声音颤抖,带着难以置信的惊惶和一丝摇摇欲坠的残存希冀。 “是您……您叫老奴来的?您快救救老奴!陈安和袁彬这两个狗奴才要造反!他们要……” “王先生。”朱祁镇终于开口,打断了他语无伦次的哭嚎,“看看你手里,攥的是什么?” 王振下意识地低头,看向自己因用力而痉挛的手指间——那张被汗水浸得发软的素笺。 “是……是主子您的旨意啊!”王振如同抓住最后浮木,急切地挥舞着那张纸。 “主子!您看!您亲笔写的!您需要老奴!您离不开老奴!是不是张辅这狗贼逼迫您写的?是不是他……” “是朕写的。”朱祁镇的声音依旧平静,却像重锤狠狠砸在王振心上,将他残存的幻想彻底粉碎。 “疑难事体确实有,悬而未决也是真。” 他微微俯身,那双清澈却深不见底的黑眸,第一次正正地对上王振惊骇欲绝的眼睛,清晰地映出他扭曲狼狈的倒影。 “朕的疑难,就是你,王振。” “朕的悬而未决,就是该如何让你,永远闭嘴。” 小皇帝微微侧头,目光投向御案旁。 那里,不知何时,赫然放着一个巨大的铜盆! 盆中盛满了清水,水面在烛光映照下,平静无波,却散发着令人心悸的寒意。 王振的目光顺着朱祁镇的视线望去,当看清那个铜盆形制的刹那,他浑身猛地一僵!瞳孔骤然缩成针尖! 这个盆……他太熟悉了!就在他的司礼监值房!就在他批阅题本的紫檀大案旁!他曾无数次用它来“清理”那些碍眼的、不听话的“腌臜”! 轰——! 王振只觉得脑子里有什么东西炸开了,天旋地转! “不……不可能!!”他发出野兽般的嘶嚎,认知在瞬间被彻底颠覆、碾碎! 巨大的荒谬感与灭顶的恐惧让他浑身筛糠般剧烈颤抖,指向朱祁镇的手抖得如同风中枯叶。 “是你?!怎么会是你?!主子……老奴的小主子啊!老奴伺候您穿衣喂饭……教您识字描红……您生病发热,是哪个整夜抱着您不敢合眼?!您怎么能……您怎么能这样对老奴?!!” 他的声音凄厉绝望,带着哭腔,试图用往昔的温情唤醒哪怕一丝怜悯。 然而,没有回应。 那张近在咫尺的稚嫩脸庞上,没有动容,没有追忆,甚至没有一丝波澜。 那双清澈的黑眸里,倒映着他此刻涕泪横流、狼狈不堪的丑态。 这时的王振才第一次清晰地认识到,自己在这九年里,伺候的根本不是一只懵懂无知、离不得“伴伴”的雏鸟! 第(2/3)页